知人论作,马金莲,如果要介绍这一位优秀的“80后”作家,我想使用标签法:西海固,是养育她的家乡,也是她文学的故乡,是文学作品的现实来源,使其熏染上西北文学的地域特征;回族,是她的民族属性,亦是她文学特有的民族属性;女性,是她的性别属性,亦是她大部分作品的叙述角度和对象;底层人,是她笔下所关注的着墨最多人群。在马金莲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在平凡的语言中,看到在偏远西部底层贫苦人民的生活,亦可从形形色色的书中人物中感悟作家的心灵世界。
舍弃笼而概之的评论,当我们将关注点缩小在马金莲《春风》《风痕》与《四月进城》这三部作品时,马金莲小说创作独具的特色也随之呈现。
一、别样的苦难书写
三部作品都立足于西海固,一个“苦甲天下”的地方,因而这三部作品也不出意外地向我们展现了西部落后农村的贫苦生活。苦难无疑是沉闷、压抑的,但马金莲的构思却独具匠心,将这份苦难带上了些许的生动、活泼和希望,中和了作品的沉重。
作者舍弃从苦难人自述角度和旁观大人讲述角度来展开叙事,三部作品都采用儿童视角,通过儿童的眼睛,将苦难进行描绘。在《春风》中,通过一个孩童的角度,对黑进宝的描绘带着俏皮,生动有趣的比喻,倒也显得这个糟糕的人有着些特别。李支书家的富丽堂皇与普通村民贫苦生活的对比,在赛里买的绘画和孩子们幼稚的想法中展现,相较于从一个成年人口中说出,多了些真实童趣,少了些功利虚荣。在《风痕》中,在“我”和三爷以及“我”与哑奶的“对手戏”中,可以看出二爷的懒惰以及哑奶的勤快善良,通过对比,侧面烘托了哑奶那令人唏嘘的悲惨命运。在《四月进城》中,头一次进城的芒女面对县城的局促胆怯,在舅爷家吃饭时的矜持,都让人不由地揪心。城乡之间的差距,农荒时农民生活的困苦,就在一个孩童的内心独白、内心纠结中或正面或侧面地展现。这三部作品都是描绘西部农村的贫苦生活,作者对人物事件刻画地十分细致真实,使得作品不免带着苦难的阴霾和沉重的气氛,儿童叙事视角用其特有的语言特点和思维方式进行一定的弱化,在沉闷中让人感受到孩童的天真烂漫,暂且得到些许喘息。
在这三部作品中,作者偏爱春天这一季节,《春风》中的存女在春天无常,《风痕》中的哑奶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无常,《四月进城》时芒女在农历四月同爷爷上县城找舅爷接济。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是生机勃勃的季节,是美好和希望的象征。在这三部作品的春天里,或是苦难的结束(《春风》《风痕》),或是苦难的开始(《四月进城》)。存女和哑奶一辈子都活在凛冬中,不幸缠绕着她们。作者将她们的去世安排在温柔的春风里,也算是在苦难中的一丝温情。而在《四月进城》中,农历四月等不来雨给青苗拔节,青黄不接的日子让本就拮据的家庭难上加难,原以为舅爷家会给这贫瘠的生活降下甘露,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虽在春天却有着些肃秋的意思。综上可见,春天这一意象,在马金莲的作品也有着其独特的意义。
二、儿童叙事角度下的女性书写
在这三部作品中对于“女性书写”话题最有探讨性的当是《春风》与《风痕》。这两部作品中分别有两个重要的女性形象,存女和哑奶。存女,一个痴傻的疯子,饱受恶意与嫌弃,对她避之不及。但在赛里买的眼中(或者说在作者眼中),存女并没有那么坏,她敢接近存女,她敢在存女的窑子里作画,因为她知道存女本性并不坏,遗憾她与黑进宝的相亲失败,为存女的去世感到不甘,砸了存女曾经住过的窑子的玻璃。赛里买与存女之间的故事,女童与女孩之间的饱含温暖的交际,虽未赤裸裸地表达出来,但在阅读中可感受出。或许赛里买是二奶奶去世后,存女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在《风痕》中,也有很多情节展现了女性对女性的温暖、怜悯和帮助。
在男权社会中,儿童和女性都是极易被忽视的群体,马金莲将这两个群体在作品中都给予大部分的笔墨描绘刻画,并且做到交汇融合的效果,这是马金莲作品最为出彩的创作特点。
这三个在春天发生或结束的故事,每一处都展现着马金莲特有的创作风格。细究这三部作品的结尾,都有着些意犹未尽之意:在春风里,苦难终将过去。
宁夏大学
管韵怡